試論朱自清散文的藝術美

一、真切深厚的感情美

二、情景交融的意境美

三、嚴密精巧的構思美

四、清麗細密的語言美

學 校：安徽師范大學

年 級：2000級

專 業(yè)：漢語言文學

姓 名: 白繼超

時 間：2001年8月20日

試論朱自清散文的藝術美

2000級漢語言文學專業(yè) 白繼超

朱自清（18－1948），字佩弦，原名自華，號實秋。生于江蘇省東?？h一個封建官僚家庭，幼年隨祖父、父親定居揚州，又自稱揚州人。他是我國現(xiàn)代文學史上著名的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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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、詩人，也是淵博的學者。朱自清的一生經(jīng)歷了作家、學者、民主戰(zhàn)士三個階段，走過了一個愛國的正直的、不斷追求真理的中國知識分子人生之途。其主要著作有27種，包括詩歌、散文、文藝批評和學術研究，近200萬字。朱自清文學創(chuàng)作的主要成就是散文，有詩和散文集《蹤跡》（1924）、散文集《背影》（1928）等。他的散文從思想內容上看大體可分為兩類：一類是戰(zhàn)斗性較強的，以社會現(xiàn)實生活為題材的作品，如《生命的價格——七毛錢》、《白種人——上帝的驕子》、《執(zhí)大記》等。另一類是描述個人家庭生活，抒發(fā)自我感情以及描繪大自然景致的散文，數(shù)量較多，如《匆匆》、《背影》、《荷塘月色》、《綠》、《漿聲燈影的秦淮河》等等。最能傳達朱自清散文風神韻致的，還是取材于作者一己生活中的那些抒情、敘事、寫景狀物之作。這些“美文”雖然數(shù)量不多，而精品卻不少，其成就和特色奠定了朱自清一代散文大師的牢固地位。下面分別從四個方面淺析一下這類散文的藝術美。

一、真切深厚的感情美

中國傳統(tǒng)美學的結構特別強調一個“情”字，在剖析美的事物和美感體驗時，往往以情出發(fā)，抒之以情，以情作結，以達到以情動人的目的。朱自清以描述個人家庭生活、抒發(fā)自我感情以及描繪大自然景致的散文，往往在描寫景物、抒發(fā)個人感受的同時，表露出作者對現(xiàn)實生活的某種認識、評價和態(tài)度，具有積極的意義。其中一類散文以事傳情，用筆樸實、平淡、甚至于似乎有些瑣瑣碎碎，卻蘊含有極強烈的感情沖擊力。其情寓于行文之中，或溫厚，或感傷，或激越，或幽默。真摯深切的感情注入是朱自清散文膾炙人口的最重要原因。

《背影》歷來被頌為名篇。作品通過質樸的敘事，表現(xiàn)了父親的舐犢之情。事情很平常，作者卻于平常中蘊藏著內在的感情，特別是將世態(tài)的炎涼等社會生活內容融進了“父子之愛”，使得一個普通的送行場面具有了很動人的感情力量。且看其中的二節(jié)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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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父親因為事忙，本已說定不送我，叫旅館里一個熟識的茶房陪我同去。他再三囑咐茶房，甚是仔細。但他終于不放心，怕茶房不妥帖；頗躊躇了一會。其實我那年已二十歲，北京已來往過兩三次，是沒有甚么要緊的了。他躊躇了一會……終于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。

②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，穿著黑布大馬褂，深青布棉袍，蹣跚地走到鐵道邊，慢慢探身下去，尚不大難?？墒撬┻^鐵道，要爬上那邊月臺，就不容易了。他用兩手攀著上面，兩腳再向上縮；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，顯出努力的樣子……

作者用平實、細膩的筆法，勾勒出一位慈父的形象：他肥胖，有些蒼老，衣著樸素，辦事謹慎，竟至于有些“迂腐”。這些看似客觀的描寫，卻以特定的生活環(huán)境和感情氛圍為背景：潦倒、失意、苦悶，深深地烙刻在父親的身上。人們從父親“那肥胖的，青布棉袍，黑布馬褂的背影”上，深切地體味出人生的悲涼及社會的不公，同時，激起對天下所有像父親這樣的舊知識分子的憐惜、同情之心。真摯的父子之情與冷漠的世態(tài)人情相映，形成強烈鮮明的對照，激起讀者情感的共鳴，平實中潛存著怨憂，樸素中蘊含著激情。這便是此文感人至深之處?！啊侗秤啊芬黄砸詨驓v久傳誦而感人至深的力量者……只是憑了它的老實，憑了其中所表達的真情。這種表面看起來簡單、樸素，而實際上卻能發(fā)生極大的感染力的文章，最可以作為朱先生的代表作品。”（李廣田《最完整的人格——哀念朱自清先生》）

《給亡婦》是朱自清30 年代追憶他的第一個妻子武仲謙的悼亡之作，被譽為“至情人”寫的“至情文”。文中所寫幾乎都是家庭生活中的瑣事，卻極見深情、催人淚下。作品通過一系列具有個性特征的細節(jié)描寫，抒發(fā)了對亡妻的感情，生動地再現(xiàn)了一個溫柔、善良、吃苦耐勞的普通婦女形象，展示了她在養(yǎng)兒育女，操持家務及逃避戰(zhàn)亂等種種苦難折磨下，積勞成疾，一病西去的生命歷程。文中充滿平實而樸素的訴說，但那種深切的悼念之情卻如涓涓細流，愈訴愈濃，真可謂一字一淚，涕淚交織，令人不忍卒讀。文章將情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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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交織融合，不但精微地描寫了亡妻生前的情致，也深深地表露了自己對她的永恒思念之情。應該說《給亡婦》能夠打動成千上萬讀者的心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作品表達了真情實感。作者用嫻熟、細膩的寫作筆法，使自己對亡妻的摯愛和思念之情得到了淋淋盡致的表達。據(jù)資料記載，當時一位老師給學生講授此文，講到最后，總聽到學生中間一片唏噓聲，“有多少女孩子且已暗暗把眼睛揉搓得通紅?！?p>朱自清其它一些作品也都飽含著真切深厚的感情，而且這種感情是自然的、美的?！秲号芬黄?，著重寫幾個子女性格特點，興趣愛好，且暗含作者對孩子的父愛與責任。文中不乏幽默的情遐與溫馨的氣氛，行文處處顯得真誠、親切。暢談朋友交往的文章如《我所見的葉圣陶》、《懷魏握青君》、《哀韋杰之君》、《白采》及《阿河》，無不浸潤著作者對人、對事的真誠與熱情。《匆匆》僅500余字，卻非常形象地闡明了“時間匆匆、我更匆匆”的“惜時如金”的道理，文中深含著哲理之光，催人奮起。

二、情景交融的意境美

朱自清散文的藝術美，主要體現(xiàn)在情景交融的意境美上。文中有畫，畫中有情，構成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，是其散文藝術美的成功之處。有的評論者把“情景交融”概括為“真摯的美”、“繪畫的美”、“理趣的美”。朱自清散文在描摹、抒情及藝術手法的運用方面，主要講求“真”、“深”、“精”。他主張作品要有“味”、有生活。他說：“印在紙上好像沒有神氣，念在嘴里，也像沒有斤兩，這就是沒味。有味的便不同，譬如，有濃濃的顏色，有清清的音響，便是有味了。味是什么？粗一點說，便是生活，純化的生活，便是個性，便是自我！”（《白馬讀書錄》）。他的較多的寫景名篇作品，都體現(xiàn)了這種認識，貫穿著這種美學思想，使其散文藝術形成一種純正樸實的風格。

《荷塘月色》是朱自清以描寫自然景物為主的抒情散文的代表。它是一首優(yōu)美的詩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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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幅奇妙的畫，無論描寫景物還是抒情達意都體現(xiàn)出作者獨到的寫作功夫與體現(xiàn)生活的細膩心思，散文中“能夠滿貯著一種詩意”。清華園的一個平平常常的荷塘，一到朱自清的筆下，簡直眾美兼?zhèn)洌旱脑律锾锏暮扇~，薄薄的霧，曲曲折折的小煤屑路，蓊蓊郁郁的樹木，以及樹上的蟬聲，水里的蛙聲……組成了一幅意境優(yōu)美的工筆畫。文章通過對月光滿照下荷塘美景的細致刻畫，調動各種感官的體驗，來表達欣賞月下荷塘的微妙心境。在朱自清的感覺里，這“荷塘月色”的境界真是恰到好處：不明也不暗，不濃也不淡。一切都是那么調合、適中、靜謐，這正適宜他追求剎那安寧的情趣。

在這幅用線條、色彩、音符交相織就的荷塘月色的畫里，不難品位出作者孤寂悲涼的心境：“熱鬧是他們的，我什么也沒有?！睂商猎律窦氱U的描繪，寄托著作者對未來的希望——追求新生活。作者的憤意與激情潛隱在可感的畫面中，構成一種理趣之美。

朱自清很早就讀過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。從這部古典名著中，他知道了秦淮河，并且狂熱地愛上了秦淮河?！稘{聲燈影里的秦淮河》就是寫與好友俞平伯一起泛舟夜游元朝金粉勝地的秦淮河，極言其朦朧瑰麗之美。文中巧妙地抓住月亮、燈光、河水三者之間關系的變化，細細品察其中的韻味，從而精心描繪出了盛夏之夜秦淮河的美景奇觀。

在我們停泊的地方，燈光原是紛然的；不過這些燈光都是黃而有暈的。黃已經(jīng)不能明了，再加上暈，便不成了。燈愈多，暈就愈甚；在繁星般的黃的交錯里，秦淮河仿佛籠上一團光霧……但燈光究竟奪不了那邊的月色；燈光是渾的，月色是清的。在混濁的燈光里，滲入一派清輝，卻真是奇跡！那晚月兒已瘦削了兩三分。她晚妝才罷，盈盈地上了柳梢頭。天是藍得可愛，仿佛一汪水似的；月兒更更出落得精神了。（《漿聲燈影里的秦淮河》）

這燈月并存，月肥與燈光交相輝映的美景，怎不使人忘卻俗間的許多煩憂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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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說《漿聲燈影里的秦淮河》是朱自清把大自然的美景精心裁下一塊展示給我們欣賞，那么這種美的理念在《綠》這篇文章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(xiàn)。《綠》以濃墨重彩著力渲染潭水的“綠”。通過和北京什剎海拂地的綠楊、杭州虎跑寺旁深密的綠壁，以及西湖的波、秦淮河的水相比較，借助想象來引導讀者進行相關聯(lián)想，從而恰到好處地捕捉到那令人驚詫的奇異的“綠”，使人讀了獲得美的享受。

月下荷塘的朦朧，梅雨潭醉人的綠，秦淮河的燈影波光、弦歌畫舫，威尼斯的異國情調、揚州城的風流與古樸……都往往能招人入內，生身臨其境之感。朱自清的散文，風景如畫，畫中有情，構成一種情景交融的意境美。

三、嚴密精巧的構思美

朱自清的散文無論是抒情寫意，描山繡水，談古論今，其散文之“美”，都是通過嚴密精巧的構思而表現(xiàn)出來的。他的散文大多篇幅不長，構思更是匠心獨具?！侗秤啊返某銎嬷苿俦闶侨绱耍喝募葲]有生動曲折離奇的事件，也沒有華麗優(yōu)美的辭飾。它與一般寫人的散文不同，不從正面刻畫，而另辟新路，以父親的“背影”為全文布局謀篇的中心和行文的線索，結合嚴密，反復點題，在淡淡的敘述中蘊造了濃濃的感情，文詞平淡，情意深長，出色地表現(xiàn)了在當時社會中下層知識分子的悲慘境遇，感人至深，極富藝術魅力。

《荷塘月色》在結構上也有獨到之處。作品不開門見山地寫荷塘，而是先寫我的心情“頗不寧靜”，很自然地想到“日日走過的荷塘”。第二節(jié)寫去荷塘的路上及荷塘四周的景象，第三節(jié)寫一個人獨處的妙處：“什么都可以想，什么都可以不想?！睆牡谒墓?jié)開始，才開始傾力描寫荷塘月色下荷塘的景色，并想象六朝時，江南采蓮的盛況，由此引起了淡淡的思鄉(xiāng)之情。在心弛神往中，猛一抬頭不覺已經(jīng)回到了自己的家門，從而結束了全文。其意在寫心中的不寧靜，一路寫來，卻又處處見“靜”。全文結構精巧，描寫細膩，富有文采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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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藝術上獲得很大成功，被譽為白話美文的典范。

其余的呢，《春》從風、河水、小草、雨、人等多側面細細描摹春的生機，把文眼“一年之季在于春”蘊藏于可感的描述之中，絲毫沒有刀砍斧鑿的痕跡?！稘{聲燈影里的秦淮河》開篇切入，用大半篇幅精心描繪出盛夏夜秦淮河的美景奇觀，后半篇筆鋒一轉，通過“滿船盡是歷史的重載”到“船里滿載著悵惘”的情感變化的抒寫，表達了作者欲投入大自然懷抱，以求心靈的安寧而不能的悵然若失的情緒?！毒G》直抒胸意，又一情貫注，且首呼尾應?！督o亡婦》行文瑣瑣碎碎，“凄凄慘慘戚戚”，而思念的紅線貫穿首尾，愈讀愈味真情。

四、清麗細密的語言美

朱自清散文的語言之美，歷來為人所稱頌。

《背影》的語言很質樸。文章寫的是平平常常的事情，又平平實實的寫來，全用白描手法，沒有華麗的詞藻，不用濃重的色彩，不事堆砌形容，以簡練素淡的文字，作自然懇切的敘述，把敘事與抒情交織為一體，流露出一種深沉的真摯的人情美。

《荷塘月色》清麗雋永的詩美與語言的自然、清新、凝練的特點分不開。寫月下荷池，以形、色、香幾個方面展開聯(lián)想，放置比喻。并且調動各種感官的體驗來表達欣賞時的愉悅感?！拔L過處，送來縷縷清香，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?！币月犛X寫味覺；“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，如梵阿玲上奏著的名曲?！睂⒁曈X轉化為聽覺，運用人的心理“通感”寫景，增強語言的表現(xiàn)力。所謂“耳中見色，眼中聞聲”，即為通感。《美學》認為：通感是五官感覺在感受中交互為用，互換功能領域的心理現(xiàn)象。古詩詞名句中，通感之處，俯拾即是?！熬G楊煙外曉寒輕，紅杏枝頭春意鬧?！保ㄋ纹睢队駱谴骸罚案糁窬碇楹?，幾個明星切切如私語?！保S仲則《醉花陰》）“剪剪輕風未是輕，猶吹花片作紅聲?！保钊f里《又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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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絕句》），其中“鬧”、“私語”、“紅聲”都用視聽二覺的相互挪移，朱自清巧妙地運用“通感”手法，使欣賞者聽覺產(chǎn)生視覺效果，視覺產(chǎn)生聽覺效果，構成新鮮雋永的意象，給人以強烈的美感體驗。另外，文中有的地方用語綺麗細膩，恰到好處；有的地方譬喻迭起，但又濃妝淡抹總相宜，毫無庸俗之感。

《溫州的蹤跡·綠》對梅雨潭的“綠”盡其筆力淋漓酣暢的描述，令人如醉如癡，心弛神往；“她松松的皺纈著，像少婦拖著的裙幅；她輕輕地擺弄著，像跳動的初戀的處女的心；她滑滑地明亮著，像涂了‘明油’一般，有雞蛋清那樣軟，那樣嫩，令人想著所曾觸過的最嫩的皮膚；她又不染雜些兒塵澤，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，只清清的一色——但你卻看不透她！”其中運用類比襯托手法的一段文字更有驚世脫俗之處，潭水之“綠”使北京的綠楊、杭州的綠壁、西湖的波、秦淮河的水相形見絀，強烈地感染著每一位讀者的心靈。

《漿聲燈影里秦淮河》的語言非常富有色彩的美感，呈現(xiàn)出視覺上的繪畫美，“七板子”的雕欄、家具、大理石、玻璃、燈彩、光影等都用表現(xiàn)各種色彩的詞語細致形容，遣詞造句十分恰當。

愛用疊詞，造成了朱自清散文的節(jié)奏感與韻律美?？v觀他的寫景散文，幾乎每一篇都用了大量的疊詞?！洞掖摇酚昧耸膫€疊詞，《歌聲》用了十處，《綠》用了十六處，《荷塘月色》用了二十六處，而《漿聲燈影里的秦淮河》則多達七十二處。節(jié)奏感，來自作者善于使用長短句的巧妙搭配，讀來錯落有致，朗朗上口。朱自清是一位豐富了現(xiàn)代白話文學語言表現(xiàn)力的大師。

多年來，我一直是朱自清散文的摯愛者。他的散文以真切深厚的感情，情景交融的意境，嚴密精巧的結構和清麗細密的語言構成了獨特的藝術境界。他的散文有情致，重文采，具有真摯、質樸、委婉、縝密的風格。朱自清“文如其人，風華是從樸素出來，幽默是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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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厚出來，腴厚是從平淡出來”。（楊振聲語）。

主要參考書目：

(1)李鴻珍、牟文正：《朱自清與讀書》

(2)黨秀臣主編：《中國現(xiàn)當代文學史》

(3)吳宏聰、范伯群：《中國現(xiàn)代文學史》

(4)梁仁選編：《朱自清散文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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